close

在1932年底,魯迅在《天津文藝》創刊號上發表過一篇「幫忙文學與幫閒文學」,依著他「一言以蔽之」的習慣,中國文學不外兩大類:「廊廟」(在朝)和「山林」(下野)二者。「廊廟」之文又分為兩類,一種是給當政者「幫忙」的:「開國的時候,這些人便做詔令,做敕,做宣言,做電報——做所謂皇皇大文。」看來是能積極用於世者。在魯迅的框架中,這樣的文章即便能夠發聵振聾、撥亂反正,仍不外是一副御用奴骨。 

郭冠英引藍綠共憤 
另一種就是「幫閒」的:「大凡要亡國的時候,皇帝無事,臣子談談女人,談談酒,像六朝的南朝,主人一到第二代就不忙了,於是臣子就幫閒。」這樣的人品文章,大約就更不堪聞問了。 
至於「山林」一類呢?依我看,應該就是從《孟子?萬章》中來的:「人少則慕父母,知好色則慕少艾,有妻子則慕妻子,仕則慕君,不得於君,則熱中。」想博得君王寵幸、卻不能遂其所願,就是「熱中」一詞的本質。既屬「熱中」,哪怕已經是「林下之人」,魯迅也不放過:「這一種雖然暫時無忙可幫,無閒可幫,但身在山林,而『心存魏闕』。如果既不能幫忙,又不能幫閒,那麼,心裡就甚是悲哀了。」 
綱舉目張如此,魯迅對中國傳統文學和文學家那種抽象性的鄙夷,的確可想而知。不過,時移勢轉,這種看似清晰的綱目也會有茫昧渾沌的時候,有些文字,無論怎麼讀,也讀不出他是要幫忙還是要幫閒?有些文人,無論怎麼看,也看不出他是在廊廟還是在山林。 
我說的的確是最近暴紅的郭冠英。他的「范蘭欽部落格貼文風波」已喧騰了將近一周,直欲糾舉一個辱罵台灣的國民黨官僚者有之,更欲上綱上線推論外省人文化優越感者亦有之,必欲以其人覆按一黨派、一族群、一政府之顢頇跋扈者更有之。試想:居然有一個現職駐外的常任高級文官,公然出言羞辱自己的國家,這當然要引得藍綠共憤,漸漸就形成國人皆曰可殺之勢了。 
然而我卻覺得郭冠英的「人閒屁話多」還有結構性的問題存在。「屁話」犯了眾怒,看來不論是泛藍之親還是泛綠之仇,大家都正搶著投石以問其罪。 

閒散憤懣造成失格 
但是郭冠英所凸顯的另一層問題是「人閒」二字。討厭郭冠英不把台灣當成一個像樣的國家的人可以這麼想:一個國家有6、7個正式的駐外情報單位,每年養這麼些公務人員,他們是不是不太有事做?郭冠英怎麼能這麼閒呢?是只有他這一個駐外高級文官這麼閒?還是大部分或所有駐外常任高級文官都這麼閒?若有其他這麼閒的駐外文官,他們又不寫文章,那麼他們做什麼呢?
我國有那麼二十來個關係飄若游絲的邦交國,但是沒有邦交的國家或地區卻盡可以容許我們派駐文官作為酬庸、作為發遣、作為裝飾。這些資歷顯赫的「熟官人」身在江海之上,卻未必能心居魏闕之下。就我所知,他們的差使畢竟多得是投閒置散;閒散慣了,不知道自己該幫忙還或幫閒也還則罷了,就怕被滿腔熱中之情悶煞,自覺對國家很有些無力可回天、恨鐵不成鋼的憤懣,反而造就了小人「遠則怨」的失格。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euc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